當西方的孩子遇上東方的「填鴨式」教育...

最近，英國廣播公司 (BBC) 做了一個大膽的專題研究，他們從中國大陸請了五位老師，到英國的一所優質私立學校 (Bohunt School) 教授 50 名初中三年級的學生。這個研究歷時一個月，中方的老師被要求用中式教學法來教這些英國孩子數學、科學 (包括物理、化學與生物)、英語文法、以及中文，一個月後，50 名接受中式教育的學生將和同一所學校裡的同年級學生一起參加一次考試，然後 BBC 會邀請一個獨立的研究機構來分析考試結果，看看中式教學法是否真的能夠提高學生的成績。這整個過程，被 BBC 拍成紀錄片，取名為 Are our kids tough enough? (我們的孩子足夠堅強嗎?)，目前正以每週一集的頻率在 BBC 的電視頻道上播放。

BBC 為什麼要做這樣一個專題研究? 因為英國中學生的數學與科學成績在國際上排名落後，遠遠落後於中國及其它東亞國家。於是，他們提出一個問題，是不是他們在教育方式上出了問題? 如果用中式方法來教學生，是否就能有所提高? 當然，專題研究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教育方法是萬靈丹，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顯著的效果，這也是為什麼事後的測驗成績需要專業的研究機構來評估，但是 BBC 的想法，應該也是投石問路，想為英國的教育現狀提供一些啟發性思維。

英國學生遭遇中式教學法，可以想像這過程中會充滿多少狗血，而 BBC 的紀錄片也毫不掩飾(可能還有所誇大) 的把這些衝突展示了出來。在所有老師的挫敗感及學生的接受無能中，有一點我覺得相當有意思，那就是「填鴨式」教育。

在 BBC 發起的教學實驗裡，中方的老師說，他們在課堂上不得不放慢他們習慣的教學進度，因為學生聽不懂也記不住，他們期待學生將聽到的知識記下來，然後就可以應用，可是英國學校的那 50 名孩子裡，很多人都做不到這一點，他們總是要問「為什麼」：為什麼這條輔助線要劃在這裡，為什麼這道題要這麼算......中方老師的教法，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就是一種「填鴨式」，你不需要了解這算法背後的原理，你只需要能夠處理這種算法，學會它並且應用它。可是英國學生對此接受無能，他們沒這個習慣，要在短時間內被「填入」這麼多知識，於是課堂進度被拖慢了。

「填鴨式」教育可能是中式教學法中最被詬病的一種教育方法，這些年的教育改革，更是強調靈活啟發式的教育方式，特別是針對兒童時，「填鴨」被認為是僵化且落後的方法。可是我們從 BBC 的紀錄片裡可以看到，這種「填鴨式」教育恰恰成為學生在短時間內能學到多少知識的關鍵之一。也許你會說，記住很多知識但不了解背後的原理，並沒什麼用處。可是我要說，在基礎教育範圍內，很多原理是無法解釋的，因為你的知識體系不夠多，講給你聽你也不會明白。就好像我們教孩子 1+1=2，為什麼? 這背後的原理其實是非常複雜的數學難題，不但幼兒無法理解，絕大多數成年人也無法理解，難道就不能讓孩子學習基本算術了?

中式教育傳統上會教即將入學及國小低年級小朋友背誦九九乘法表，過去台灣也有教育改革者主張不要背，而是讓學生了解乘法背後的運算原理。但這其實是捨近求遠。一方面，小孩子長到一定年齡、學習了足夠的數學知識後，很容易了解這背後的運算原理，而當他的知識儲備不足、理解能力不夠時去學這些，等於是難為他；另一方面，在他能了解原理之前，完全可以通過背誦九九乘法表，迅速掌握一些簡單的運算規則，這會幫助他學習進一步的數學知識。其實，就算他能夠理解背後的原理了，要想算題算得快，還是得背下來乘法表。算題算得快重要嗎? 其實還是很重要的，不僅僅是在學校表現中，在實際生活中也很有用。

而在實際生活中，其實有許多知識可以幫助普羅大眾了解自然與生活中的各個面向，而這種了解是不需要建立在掌握背後原理的基礎上的，卻能提升整個社會的知識水準。換言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在社會層面上是完全行得通的，也很有必要，因為它總比「不知其然」來得好。

對於小孩子，特別是幼兒到青少年時期，為他儲備比較多的知識其實是很有意義的，這是他的養份，他可以憑藉這個基礎繼續深造，而這個過程，靠「填鴨」的方法可以說是比較有效的。當然，「填鴨」也並不等於一味的死記硬背，也是可以講究方法的。

其實從 BBC 的課後採訪裡可以看到，50 名學生大概有十幾位很喜歡這種「填鴨式」教育，他們覺得知識被清楚明白的傳達了，他們可以記下來然後應用。所以，「填鴨」的方法，也可以因材施教。

我們這些年來，總是看著西方的教育方法，殊不知西方也開始反思，也開始從中式教育裡吸收養分了。我們養孩子，中西並舉、兼容並蓄，大概才是最好的方法。